人何以堪

无论去与往,皆是梦中人。

【东凯】草木间

Warning:RPS!勿扰真人!一切都是虚构!!!

(一)

 

王凯时隔多年再回到中戏那片只有三个篮球场大的地界时,已经过去很多年了。

那天他夜里一点多才收工,下了飞机就进了摄影组的车,强睁着双眼嘀咕着脚不沾地的行程,却说再困再累,这种环境下自己是睡不着的。

 

练出来了。

 

临近元旦,北京的傍晚已经有了干巴巴的寒气,从衣兜绕进去缠上指尖,他晚饭又没吃,饿着肚子,想给自己攒点热乎劲,话就不由自主多了起来。节目组的车从交道口南大街拐进弯弯绕绕的胡同,王凯伸长了脖子,想去看结了冰的什刹海。

 

王凯说自己画画是最差的,却还是用那双漏财手晕开窗雾,不夜的霓虹从指间一闪而过。她们问他画的是什么,王凯就透过玻璃看着近在咫尺的锣鼓巷说,一颗带翅膀的心。

 

那天是冬至。从此白昼一日日变长,他的轻得一夜就被哈气融化的心,永远地飘在他四十岁黎明前最漫长的黑夜里。

 

 

(二)

 

南锣真是个不宜潜心修学的地方,那天王凯拎着大包小包,顺着满街的香味钻进东棉花胡同,见到中央戏剧学院几个大字才确信自己没找错地方。爬上吱嘎作响的上铺,电风扇呼哧呼哧转起来,撒下一大片灰。

他咳嗽了几下,望着鱼贯而入的年轻面孔,心里痒痒的,红得发烫。

 

开学时他还乖乖在食堂吃,让室友带去景秀撮了顿味儿正料足的水煮鱼就把嘴养刁了,没事儿就往出窜,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靳东。

 

那天他突然想吃卤煮,室友都不好这口,他就一个人溜溜达达,先染了个头,然后顶着红不红黄不黄的毛往鼓楼走。在姚记等了半天位还是拼了桌,要了卤煮焦圈儿炒肝儿,一大勺辣椒加进碗里。

 

就听对面男人自言自语般“噫——”了一声。

 

王凯抬头,见他舀一大勺蒜泥,便也学他,嘴角却弯起来,带了笑意的挑衅。

 

“噫————”

 

 

那人用下巴颏跟他说话,说兄弟,头刚染的吧。

“问我?”

“问你。”

王凯把勺子轻手轻脚地搁碗沿上,“嗯……”

“你放辣椒,不对。”

就不认生地给他也舀了半勺蒜汁儿,“这回试试。”

 

靳东平卷舌的发音有种说不上来的江湖之气,和京腔还不同,少了那么点浑气,多了点憨。王凯那时还没系统地练过发声,底子是好的,可还带着唐突的少年音,一下就觉得面前这人比自己大不少。

 

他尝不出有什么变化,还是羞涩地跟那人笑笑,说好吃。

 

两人结账出门,向着同一个方向,王凯心想这人怎么还跟上自己了,就见他大摇大摆跟门卫挥了挥手进了中戏的门。

 

王凯瞪大了眼睛。

 

“你也是这儿的学生?”

 

靳东回过头来,王凯这才发现他长的很好看,标致的那种好看,五官像用墨笔描过,能分开烈日与黄昏。这样带刀带剑的气质总会染几分乖戾,却在他咧嘴笑的时候石沉大海。

 

“小学弟,我都快毕业了。”

 

 

后来《伪装者》播出后,记者在采访时问他们,都是中戏毕业的,有什么交集?靳东就摇摇头,差了好几岁呢,他来,我就走了。

 

 

一派胡言。

 

 

(三)

 

靳东确是毕业了没错,但还是在胡同里窜了好些阵子。每天八点钟上课上到十二点,理论课。然后吃饭,一点半上课上到五点半。下了最后一节课,一人一件海魂衫,当时蛮流行的,靳东骑着摩托带着王凯从前海到景山公园,站在中轴线上看日出。民宅的炊烟也被涂上金黄,那时八月,香山的枫叶刚红了一角,王凯一头红毛刚掉色掉差不多,就都一起变回金灿灿的。

 

王凯趴在栏杆上,喊师哥。他师哥就回过头,晨曦洒在眼底,干净而明亮。

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就看着,看着那个光源向自己靠近。

 

靳东好像在他脸上留下了什么,又好像是他的错觉。

可错觉怎么会让他十年之后,都忘不掉呢。

  

 

(四)

 

其实茶也是靳东带着他喝的。那年靳东从武夷山带回一包岩茶,与他共品时却摇摇头说口感逊色不少。王凯就问,一样的茶,难道拿回来喝就不一样了?

靳东说这你就不懂了,武夷茶需武夷水来配,咱这用的密云水库的自来水,当然没了岩骨花香。又说你知道北京哪儿水最好吗。

 

王凯一脸迷茫说不知道。

 

“《续茶经》里说,余在京三年,取汲德胜门外水烹茶,最佳。”

“德胜门,那不就在后海尾巴上?”

“对呗,走,咱灌一瓶去。”

 

 

就真去了,租了个小船,人力的,一边镫子还坏了,就靳东一个人蹬,灌了两瓶矿泉水想着也不能就这么回去,忽然听见岸上酒吧里有人弹唱。是《什刹海》,放在这儿,时间地点都对,听得俩人共鸣许久,还是靳东起了话头,说我上学之前也唱过歌,在酒馆里,一晚上唱四首歌只给八块钱。

 

靳东咬牙切齿地比了个八。

 

“不过也挺好,之后再选音乐剧方向,也不怕气短了,练出来了。”

 

 

后来那瓶水还是没烹茶,给俩人洗脚了。

“都能见着土渣子,怎么喝啊!”

靳东说。

 

(五)

靳东身上山东爷们那种粗犷气息放在当时纤瘦的身子上,总让王凯有种他多活了几年的感觉。他俩去地安门那边吃烤串,第一次去靳东从肉筋里吃出一根钢丝来,俩人目光交汇,靳东就不轻不重地拍了桌子。

 

“老板娘!”

梳着长辫子的陕西大姐一脸懵懂地过来,“怎么啦?”

 

“您瞧瞧,我俩是您这儿老顾客了,别说您没见过,您这店红红火火我们看着也高兴。这铁丝……”

“我再给你俩烤一串去。”

“也不是非要您这一个串,一个串事小,万一都以为您这什么……凉菜啊干锅啊,个个都能吃出铁丝头发来,您这生意……”

“好好好!别说了别说了!”

 

十分钟之后一份干锅牛蛙端上来,王凯就踹他脚后跟憋着笑,俩人把牛蛙吃得一点不剩,串儿倒是没动几口。

 

回去之后王凯跟家里人打电话,把这件事添油加醋说了好几遍,自己高兴得眉飞色舞,末了一定要说一句:

 

——我师哥特爷们!

 

 

(六)

可我孑然一身 徒留我的梦想 在你脚下展开梦想之翼

请轻些踩啊 因为你踩着的 是我的梦

 

 

(七)

靳东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绕了远,在四惠桥上转了三圈才下来,兜了一大圈子。俩人都不会用导航,靳东看王凯表情凝重地盯着路牌——“我家在哪儿来着?”就笑了,“下次打车,把路画下来。”

 

“你开车不爱拐弯,一条路走到黑。”

“大路好走。”

“小路快啊。”

“那么着急?”

“也不,哪儿都一样。”王凯仰起脖子靠在座椅上,“哥,你慢点开。”

 

最后他们开到三环只剩从机场回家的旅人,王凯在车窗上哈气,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心。

 

“画的真丑。”

“我画画最差了,这可是我的心,你不要?”

 

靳东单手握方向盘,目不斜视地就抓住了王凯的前襟。后来拍《伪装者》那场戏的时候,王凯就想起他第一次抓自己领子,手也是放着不拿开,他就开玩笑说干脆安个把手得了。靳东凑近他,敲敲门,在他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把手得安里边,要不关不住自己啊。”

 

那天靳东抹了那颗蹩脚的心,带着水汽的指尖在他胸前一抓。

 

“当然要,要这个。”


 

 

(八)

 

靳东其实并不像外界定名的那样老干部,顶多是个老愤青。

但他又不老,王凯想。那就是一个纯纯的愤青了。

他的成长与成熟方式是王凯最喜欢的那种,年少时吆五喝六随性而驰的他见的多了,可沉淀下来就只有这一个靳东。他能从他被岁月包上温和的眉眼里看见刀,刀剥开他一层皮,让他自己撞进里面的棉。

那时候他刚接了一个知青戏,要去黑河呆小半年,冬天带着帽子去见靳东最后一面,死死拽着不撒手,靳东说来你给我点下烟,王凯就傻乎乎地掏打火机,靳东一把把他帽子拽下来。

 

“不就是圆寸吗。”

 

但还是笑声如洪钟,王凯把帽衫一扣拉链拉到最上边,装鸵鸟。

他感觉到靳东隔着那层黑暗摸着他的脸,有点紧张,又觉得,幸好,他看不到自己熟透的耳朵。

 

 

从北京到黑河,又转战内蒙古,去剧组的路上还遇到接二连三的事故,王凯体格再强壮也病倒了。扁桃体发炎,剧组的甲醛味儿弄得他头昏脑胀,夏天中午热得得穿背心,到下午大风就起来了,冷得人直哆嗦。他夜里穿着棉袄棉裤擤鼻涕,就担心到了冬天怎么办。

有一天收工时天上出现了两道彩虹,慢慢形成了一个半圆,王凯赶紧让同组的演员给他拍下来,草原上没信号,手机都快举到天上去了那个圈儿才终于不转。

他把手缩到袖筒里,给靳东发消息。

 

“两道彩虹,好看吧?”

 

然后像避雷针一样站到土包上举着手机,一条信息回过来。

 

“颜色是相反的。”

 

他疑惑地在土包上躺下来,眯眼去看,还真是,由赤到紫,由紫到赤,如弯曲的镜像。

 

然后一张图片传了过来,是北京的晚霞,太阳刚落山,厚重而缱绻的云是葡萄色的,他就咧开嘴笑呵呵地回:

 

“捕捉到棉花糖下班瞬间。”

 

 

 

黑河的冬天比预想中的冷多了,他第一次体验睫毛上霜的感觉,狗皮帽子戴上就不想摘下来,在雪地里呆久了剧组有的人得了雪盲症,气氛一天天压抑下来,拍迷路那场戏的时候,他是真的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,嘴也冻僵了,看着无垠的莽原,生理性泪水就不住地往下流,CUT之后把手放在温水里,脸上神经恢复过来,剥皮一样的疼。

 

那天晚上他发高烧,迷迷糊糊呜咽着什么谁都听不清,醒来之后一根一根地活动手指,打字,打了又删,最后只剩四个字,孤零零地在彩虹下:

 

“天特别冷。”

 

 

后来王凯在一次广播节目里知道,外面那圈暗一点的,叫霓。靳东说的没错,颜色与虹相反。其实霓是一直存在的,只是大多时候人们看不到它,看到了也觉得像虹的附属品。

 

可还是很美,他从聊天记录里找到那张照片,看着几年前黑得像煤球一样的自己,又看到下面哭诉似的四个字,他记得当时他满脑子的委屈比这更多,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
 

“我已经很辛苦了,老天为什么不放过我。”

 

或者——

 

“我想回家。”

 

或者——

 

“我想你了。”

 

 

(九)

从前你的双眼从不厌看我的眼

如今却低垂在哀愁的眼帘下面

因为我们的爱情正在凋零

 

面对着永恒

我们的灵魂是爱

是一声连绵无尽的道别

 

 

(十)

靳东身上总有种文人气,桀骜带刺,不与同流的那种,他说有一次和南方周末的记者聊天,离开了拍摄就只剩空话假话喜庆话,仿佛祖国大地充满和谐、美满、人文、倡廉。然而现实却还如无源之水,明明死水一潭,却偏要装出生机勃勃,无奈只能回到悲哀的影视。

 

每次看到靳东发这种微博,王凯就希望世界能留出一亩三分地,让他在俗世里安静地抽一根烟,或者喝一杯茶。

 

后来他开始少了那些尖锐带刺的批判,而转为节气大使。王凯从糟心的片场回到北京后,靳东也在奔波中得了热伤风。刚下飞机王凯就被一头一脸的雾霾呛得喘不过来气,想打电话问问他怎么样了,手机却恰巧没电。冲到家里连包都没放,电源一接上,就看到微博信息提示:

 

北京 好冷 而我 卻沒完沒了的出汗 整個下午 一直都在睡 卻一直都醒著 是勞累 是時差 亦或是長期飛行免疫力下降 起來 棉花糖已經下班了 晚上 是睡呢 還是睡呢

 

 

(十一)

 

所以后来他和他都累到撑不下去的时候,他终于懂了为什么靳东连一支牙膏用完了都会思考那么多。他想起靳东捻其一根立着的茶梗对他说,草木一世,枯荣自知,生不逢水,便是再多阳光肥料也救不了了。

 

王凯那时就是阳光、水和肥料都救不了的状态,家庭就是温暖而锋利的墙,把他们隔得好像头破血流也见不到了。

 

所以他打下一行字,犹犹豫豫还是发了出去,虽然和他平时三分傻气的微博格格不入。

 

给我茶去改变我能改变的东西;给我酒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东西。两样我都需要。

 

然后他看到几日没刷的微博特别关注那儿一个红点,两天前那个人说:

 

與我看來 所謂成功 無非是用最昂貴的 換走了你最珍貴的

 

 

 

(十二)

 

跨界那晚他不知从哪儿稀里糊涂接到消息,说靳东也来,他听到这个名字耳朵忽地一紧。确是很久没见了,久得他快忘记这种心悸的感觉了。

他忙得像个陀螺,在剧组和各种颁奖礼间周旋,每天三四个小时的睡眠不容任何人入梦,补妆的时候愣神,就想起靳东说,人是不能太忙的。

 

他心里说是啊,我也想让自己停下来,慢下来,想想我在做什么,想想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。

 

然后幻觉里的那个人,还是他上一次见到的模样,头发凌厉地梳起,声音却是温和的,附和他说,或者什么都不做,让自己知道,还活着。

 

 

活着,他最近真的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。人气与舆论如潮水把他往前推,脚步急促而无处着力,他已经尽可能让自己稳下来,学靳东的样子,像他一样,再成熟一次。

 

可彩排唱到《两个人不等于我们》的时候他还是没控制住情绪,他双手抱拳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却一度唱不下去。

 

无可奈何换了首歌,他其实也很担心,可想到谁随口一说“靳东也会来”,就心甘情愿地在前奏响起时扬起头。灯影交错,他整个人都发着光,泪水就也变成激动,藏在滚烫的眼眶下。那天他稍微破了音,但是没抢拍。

 

年轻的女孩子听到前奏,激动地交头接耳。

 

是《囚鸟》呀。

 



下了节目,他耐心地嘱咐影迷朋友回去的路上小心,女孩子要结伴走。抬起手时就想起那场只看了一半的< 安提戈涅 >,再溜回去的时候主创们已开始谢幕,捧着玫瑰与百合,不断鞠着躬说,早点回家,早点回家。

 

再过几天,王凯听说靳东受伤了,在鬼吹灯片场,被钉子扎了小腿膝盖,没骨折,但轮椅是坐上了,不重也轻不到哪儿去。王凯赶忙到群里问情况如何,说是没有大碍,只不过之后巴黎的行程要取消了。

 

他居然没有多大触动,年轻时爆破失误熏了一脸灰都能指天骂地,现在拍戏受伤仿佛已经是家常便饭了。靳东更是,当年串儿里吃出钢丝居然愣是说的人家老板娘免单又白送,现在说起话来,也开始像一个父亲了。

 

 

(十三)

从上一部戏到下部有一周的时间差,王凯做好全副武装,从南山南赶到了北海北。趁着打烊时溜进那家烤串店,把口罩摘下来跟老板娘问好,看她原本乌黑的头发染上花白,竟也不好意思戳破她其实没认出来自己了。

 

可靳东她总该记得的,好歹黑了人家一份牛蛙呢。

 

他就一边回忆一边描述,那个学长个子高高的,特别嚣张跋扈,总一口山东味儿的他大爷的,没事儿就爱伸一个手指头挥斥方遒。说着说着,话中人就从脑海中走出来,走到靳东面前,怎么也重合不起来。

像霓和虹。

 

老板娘收拾桌子,看他沉浸在回忆里,就笑了,她说小伙子,你是在说梦话,还是说胡话呀,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人呢?

 

王凯就愣住了。

 

 

一转眼就是十年。

 





 

(六)和(九)都选自叶芝的诗。

PS.囚鸟和两个人不等于我们都是KKW曾经唱过的歌。

贴一下歌词!

两个人不等于我们:

醒来只有我一个人
分不清黄昏或清晨
空气微冷有什么在流失
慢慢降温 一颗心往下沉
毕竟只是太短的梦
彼此终于退回陌生
我加上你两个人并不等于我们
你想我吗 会偶尔想我吗
是这样吗 飞扬的会落下
你爱我吗 如果诚实回答
可是爱也不是解答
空屋子里没有回声
但我记忆有你指纹
我加上你两个人却不等于我们

 

囚鸟:

我是被你囚禁的鸟
已经忘了天有多高
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
不知还有谁能依靠
我是被你囚禁的鸟
得到的爱越来越少
看着你的笑在别人眼中燃烧
我却要不到一个拥抱
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
冷冷地看着你说谎的样子
这撩乱的城市
容不下我的痴
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
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
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
对爱无计可施
这无味的日子
眼泪是唯一的奢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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